事败
胡鄂公万万没有想到,三天后,十月初七,他去天津老龙头火车站接自北京来的国风日报白逾桓等人时,竟然在一群来客中看见了汪兆铭那张俊美的面孔。

“兆铭,”他们是老熟人“你这种时候来天津,后日北京的大事,谁来主持?”

此时已是在租来的小洋楼里。汪兆铭微微一笑:“九日进攻大内,自有人运筹指挥,我辈就不需要留在北京冒险啦。”

这话更启疑窦。胡鄂公看白逾桓等人脸上,均有不以为然之色,也猜到了八九分“到底是谁在运筹指挥呢?”

“项城呗。”

“袁世凯吗?”革命同志一般不用“项城”称呼当今的内阁总理大臣。

“是啊,”汪兆铭很大方地承认“其实这次举事,就是由世凯发起的,袁世凯资助我党运动费五千二百元,但是需要购买枪械,还要租房、安家等等,钱不够,所以我才找你要了二千八,凑够八千元。”

汪兆铭兴冲冲地讲起九日的计划:夜十点,炮响为号,革命同志即于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等处发难。袁世凯则命禁卫军第四标由西直门进攻西华门,再命袁克定率兵三千攻打东华门,清廷还有什么可抵抗的?所以我党只负责发难,其余的事情都是世凯的,我们还留在北京作甚?

胡鄂公自然马上想到了白雅雨日前说的那番话。但此刻汪兆铭俨然以北方革命领袖自居,自己初来乍到,也不便干涉太多。而且,当天下午,清军攻陷汉阳,京津一带谣言四起,有说黎元洪已经自杀的,也有说黄兴带着黎元洪坐上兵舰顺长江逃往上海的,人心慌乱,一时也就顾不上北京之事。

十月初十清晨,天还没亮,胡鄂公住的老西开吉祥里十四号,有人砰砰地敲门,还伴随着哭喊的声音。屋里住着十来个人,有人赶紧忙地开了门,轰一声,白雅雨扑了进来:

“袁世凯、汪兆铭果然狼狈为奸啊!杀我北京革命同志啊!”十月初九夜,北京革命党人照汪兆铭与袁世凯约定的那样,十点起事,分三路攻向***、东华门、西华门。但袁世凯答应的禁卫军第四标、袁克定的三千人,踪影全无,等着革命党人的只有严阵以待的军警。北京的党人本来就不多,被捕者十余人,愤而自杀者两人,被捕者也几乎尽被处决。

这消息来得太快,胡鄂公不禁要问:雅雨,你怎么就知道了?

警察总监赵秉钧昨夜以长途电话告诉天津警察局,警察局有位文案姓周,住我隔壁,他告诉我的。

于是“举室为之惘然”

当天下午,天津同志开会,决定成立津军司令部,预备在天津举事。汪兆铭也在。诸人拿不住汪兆铭勾结袁世凯的证据,但无人推举这位同盟会京津分会会长当司令。汪兆铭没等散会就匆匆辞去,临去倒很有风度地与在座同志一一握手。

白白雅雨说:“兆铭此去,必将自行其是,我们的计划不用考虑他了。”

大家看他很激愤,又问其故。“兆铭早把我党在京、津、保的情形都告诉了袁世凯,老袁告诉他:只要你能控制他们,团体如何发展,暗杀如何进行,都随你而为现在他当不上津军司令,肯定会自己组织队伍,不跟我们这班人厮混。”

白雅雨还说,汪兆铭在京,定期谒见袁世凯,每次都是一个人,每次是暮夜,有时汪兆铭不去,袁世凯“必使人召之”有一次他带在法国加入同盟会的外交部主事魏宸组去见袁世凯。出来后魏宸组怪汪兆铭:你想让我助袁世凯杀革命同志吗?汪辩解说:不是,我是想让你在外交部刺杀袁世凯,所以让你先熟悉他的样子。魏宸组推辞说:暗杀事不是我熟习的勾当。汪兆铭反驳道:不能暗杀,何言革命?——汪兆铭注目于暗杀,是无疑的了,而暗杀,无非也是制造恐怖气氛,帮袁世凯夺权而已。

雅雨,你这些消息也是从姓周的文案那里听来的吗?

不是,老袁的秘书张一麐告诉赵秉钧,赵又告诉华世奎,华告诉许朗轩,我是听朗轩说的。

怎么都是通过赵秉钧?

胡鄂公绝不怀疑白雅雨,他们一起在保定发起共和会,白雅雨对革命的热情与忠诚有口皆碑。不过,他对袁汪交往了解得如此清楚,消息又都是通过袁的警察总监赵秉钧传出来的,会不会这也是一种离间呢?

胡鄂公有此疑虑,只好安抚众人说:“老袁肯定是想借兆铭来杀革命同志,但兆铭是老革命党,我不相信兆铭会甘心为老袁利用。”白雅雨见如此说,也道:“我也不想兆铭甘心被老袁利用。不过事实我们姑且这么说,再看看罢。”

十月十一日晚九时,汪兆铭突然召集在京同志,声明要成立中国同盟会京津保支部。这次因为比较怀疑汪兆铭的白雅雨等人是共和会领袖,刚加入同盟会不久,不便阻拦,遂由众人推举汪兆铭为支部长。会后,胡鄂公等人归寓,汪兆铭却留下了一些人,说另有要事商议。

路上,孙谏声很不解:“同盟会支部已经成立,还有什么要事?”白雅雨冷笑道:“他肯定要成立暗杀团体,才好向老袁回报啊!”过了一阵,被汪留下的人里有回来的,一问,果然,汪兆铭找了七个人,成立暗杀队,名额以二十人为限,他自己当队长。

有人非常气愤,认为汪兆铭是在分裂革命,提议另组共和会总部,与汪各行其是。胡鄂公劝他们说:同盟会创自孙中山先生,希望国人知革命先知团结,凡革命者,皆得为同盟会会员,这个组织不是汪兆铭一人能私有的。现在共和会、铁血会都已加入同盟会,大家还是统一名义为上。

话虽如此说,见解不同终究无法合作。汪兆铭再来过问这边的举动,胡鄂公等人也是敷衍而已,后来终于另行成立了天津暗杀团。京、津两个暗杀团各自为战。刺张怀芝、刺袁世凯、刺良弼,一系列的暗杀,确实很长革命党志气,但也让清廷更依赖袁世凯了。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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