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芫清正想不动声色地顺原路退回去,却听到一声女子娇滴滴地呼唤:“炎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却叫我好找……”
这声呼唤翠生生响亮亮,木芫清就是想忽略也不行,不自觉的就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箕水宿主她手里端着一盘鲜艳欲滴的红樱桃,迈着芊芊细步,扭着盈盈柳腰,满面春风地朝着楚炎走了过去。此时虽已是初夏,但夜间时不时还有些凉风吹过,箕水她只着了件杏红色的单衫,衣角轻飘,不经意间被风撩起,露出内里似雪娇嫩的肌肤。月光下她长眉连娟,云鬓微坠,唇上一点朱樱,耳边两颗夜明珠一闪一闪随着她的步子前后摆动,人虽未近跟前,却已飘来了阵阵幽香之气。当真是“粉腻酥融娇欲滴”,“风吹仙袂飘飘举”,就连木芫清一个女子,见了她这般模样也禁不住心神一**,惊艳万分。
箕水走到了楚炎跟前,未曾开口先咯咯咯地娇笑起来,这一笑正是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只听她笑着嗔道:“炎哥哥,你也忒不心疼怜惜人家了。人家特意赶了三百里的路到云苓山上亲手摘了这篮子樱桃过来给你尝鲜,累得一身困乏,你却站在外面这月亮地上吹风逍遥好不自在。你说你可对得起我这一番盛情好意?”说着话,将手中的白玉盘往楚炎面前递了过去。白玉盘衬着新鲜樱桃愈发地红艳。樱桃上挂着的几粒未干的水珠更添娇艳,而箕水那细润如脂的皓腕倒似比那白玉盘还要白上几分,冰肌玉肤,滑腻似酥,真真天生尤物。
“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竟一点也不知道?”木芫清站在暗处眼睁睁看着那一男一女一个巧笑嫣然一个谦谦含笑,心里止不住地冷笑。“速度还真是快呀,见面才不到两个月,就已经打得这样火热了?箕水赶路之余还不辞辛劳地远赴云苓山去摘樱桃给楚炎吃,倒真是够体贴够温柔够贤惠的。而楚炎……呵呵,哈哈。我竟不知道,原来楚炎他还喜欢吃樱桃。从前在玉苍山上要他吃个果子葡萄跟要他命似地,不住地皱着眉摇着手说怕酸,不吃,如今怎么箕水端来给他,他便坦然笑纳了呢?是他口味变了。还是因了跟前的人不同了呢?瞧着月下两人,男的长身玉立如玉树临风,女的顾盼生辉若海棠含笑,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当真是天生一对璧人一双,这是不是就叫做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呢?好,好。很好,在场的三人中。便只有我这个大灯泡是多余地了。呵呵,我既是那多余之人,为何还要在这里逗留不走,傻站在这里看他们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么?奇怪,我为什么一心想着要走呢?他们月下约会。我不过是无意撞破的路人。又碍了他们什么事?又碍了我什么事?楚炎与我,早已是昨日黄花过眼云烟。我还会在意他和谁好和谁不好么?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本就是个血性男儿,中意个妙龄女郎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我有什么资格难受反对?可是,可是眼泪为什么要不听话的流出来呢?可恶,可恶,这可恶的眼泪,怎么就,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一时间早已是泪流满面,她却偏还要扯出一丝微笑挂在嘴边,倔强的挺直了身子不肯转身。
忽然间胃里又翻江倒海地疼痛起来,好像有人拿了把钝刀子揪住她的胃上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磨砺着,疼得她额头上满是黄豆大小地汗珠,不由得弓了腰捂着肚子,希图能借此缓解一下这难忍的痛楚。
许是她蹲下去的动作大了些,衣料婆娑沙沙作响,不想就惊动了不远处那一对人儿。
“清……木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楚炎又是诧异又是紧张地问道,言语中满是关切之情。
而木芫清本就在躲着他,此时更是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这副失魂落魄的狼狈样,纵是胃疼难忍一波强似一波,也强咬着牙站起身踉踉跄跄而去,不顾身后楚炎一声焦胜一声的呼喊。也不知道流着眼泪跑了多久,待她奔的委实没了气力再也挪不动一步之时,脸上的泪水早已被夜风吹得干了,触手微凉粘滑。
她哭够了奔累了,停下脚步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却见月亮已经钻进了云彩里头,只露了半张脸出来,月光已显得有些昏暗。
“原来月亮也跟我一样,心里难过,情愿躲起来谁也不想见。”木芫清看着月亮傻傻地自言自语道,“月亮你在天上孤零零无人作伴,我在地上冷清清没人待见,不如我们两个结成伴,往后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云彩飘了一飘,将被遮住地月亮又现了一些出来,木芫清见了,拍着手欢呼道:“哈,你听见我要跟你作伴,心里高兴,也愿意见人了是不是?你放心,我既说了要陪你,便一生一世不会抛弃你独活。”说着拍了拍胸口,一脸郑重地对着月亮说道:“我,木芫清,是个守信用的人,但凡答应了地事就一定会奉陪到底。不像某某人,言而无信,说过的话都被狗吃了!”
她对着月亮又是拍手又是承诺,疯疯癫癫闹了好一阵子才算是终于安静了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但见周围密林环抱,杂草丛生,影影绰绰的黑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一阵风吹来,透着森森的冷意。“看这样子,莫不是我慌乱之中跑到石次山上来了?”木芫清嘀咕道。若是在平时,她孤身一人独处在幽夜密林之中,铁定是会心惧害怕的。然而适才她无意中撞见了自己最不愿见到地一幕,一时间只觉得悲愤痛绝心灰意冷,倒也无怕无惧了。
木芫清镇静地来回踱了两步,仰头看了会儿天,又掐着指头算了算,最后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盘了腿挺了腰,双手合十,屏声静气,宝相庄严地打起了坐。
过不多会儿,一团荧荧地绿光从她胸口溢出,顺着胳膊缓慢的流淌,最后停在她指尖一明一暗,如一群流连她指尖不肯飞走地萤火虫。
身边的景物似乎比着刚才愈发的暗了,密林中响起了莫名的沙沙声,似乎有什么物体正向着这里匆匆滑行而来,在这诡异未知的气氛中,连空气都变得**不安起来,木芫清却依然专心致志地打坐在地,指尖上那一团幽幽的绿光跳动的越发欢快起来。
须臾间,一切的**声响都停止了,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木芫清脸上神色凝重,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侧着头支着耳朵,似乎在黑暗中等待着什么。
陡然间,仿佛飓风过境一般,密林哗啦啦作响,风中不知何时飘起了浓重的腥臭味。一个庞然大物的黑影猛地从密林深处钻出,像条粗大的蟒蛇一般大张着身前的巨口像木芫清扑来,而木芫清却似被吓傻了一般,一声惊呼也没有发出,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从侧旁的密林中一跃而出,像只硕大的羽燕一般快速掠到木芫清跟前,在千钧一发的间隙中避开了那庞然大物的雷霆一击。
“你不要命了么?居然一个人跑到这里来!”那人气急败坏地朝着怀中的人吼道。自木芫清认识他以来,还从未见过他像此时这样动怒大发脾气,印象中的他,脸上总是挂着憨厚包容的笑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只会说“好,随你”。
话音刚落,还不待木芫清回答,那庞然大物夹着腥风的一击又已经到来。那人足尖在地上轻轻巧巧的一点,带着木芫清又一次成功避开了。他将木芫清匆匆往地上一放,凝神运气,周围空气陡地热了起来,而他手中立时便现出一把灼灼而燃的火焰刀来,跳动的火苗照亮了周围的景物,也将那庞然大物的模样照出了大概。
原来不过是一株巨大的植株,绿叶白花,张扬着一根胳膊粗细的枝条在空中舞来舞去,适才黑暗中看不真切,还以为是一条成年大蟒。那植株顶端,硕大的白色花瓣张开,露出里面殷红色的果实,在火光的照耀下红的越发妖艳越发诡异。
“呸,这是个什么鬼东西,好大的个头!”楚炎唾口唾沫,紧了紧手中的火焰刀,身形一动就要上前。
“你别动!”木芫清忙出声制止了他,“你的刀太热,会伤了它坏了我的大事。”
木芫清说着话,手上也不迟疑。右手在腰间一摸,扯出绕在腰间的长鞭,手腕一抖,使出一招端木十三鞭第一式“横扫千军”,长鞭向着那植株激扬而去,鞭梢卷起花苞里殷红的果实又回到了木芫清手里。
而那张扬不可一世的植株一旦失了那红果子,顿时便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瘫在地上萎靡不振一动不动,再没了适才的嚣张气焰,过不多会儿,枝叶,化作了一滩散发着腥臭气味的脓水。
“丹粟。”木芫清扬了扬手中的洋葱头状的红果子,定定地说道,“明天是十五月圆,我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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