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些官兵衙役从客栈撤走不久,消息就传到孟长广那里了。由于巡抚衙门现在由冷无为给占着,好多事情不方便到那里商谈,便把地方转换到臬台府衙,召集了一大帮与事件有牵连的官员,研究此事。
还没有怎么说话,整个屋子大厅上就愁云惨淡,一个个像死了爹娘一样,哭丧着脸。
“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说话了,你们倒是想个办法啊。”汤化重重的放下杯子,发出响亮的声音,“平日里,用不着你们的时候,一个个人五人六的,真到用你们的时候,怎么了,都蔫了不成。”
孟长广在一旁搭腔道:“我说各位,有什么主意,你们就说吧,真到了要命的时候,别说我们不管你们了,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应该是同舟共济,想个对策才行。铁全,你说说你的想法。”
铁全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赔笑着看看看各位官员,才道:“以下官认为,要审就让他审便是,只要咱们把证据给消失了,也就没什么关系了,没有证据这冷大人就是亲王也无法定罪啊……”说着在此打住。
孟长广和汤化想想颇觉的有些道理,孟长广鼓励凹:“你继续说下去。”
“其实消灭证据并不难,如今真的能证明咱们死挖金矿的除了在坐的各位也没有其他的人。唯一能间接证明的,便是那死去的三百多人的尸体,只有这些尸体才能证明,他们不是死与自然灾害而是被人谋杀的。所以只要咱们一把火将那些尸体给烧了,便什么事情也都没有了。”
他一说完,所有的官员都恍然大悟,甚觉有理,都含笑点点头,表示赞同。
“报……”一衙役上前来报,不过是直接走进来,在孟长广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惊讶的孟长广杵在了那里。
“孟大人,出了什么事了?”汤化问道。
孟长广在数次提醒中才醒悟过来,将汤化请到后堂。
“大人,不好了,那些人没有被带回来,回报的人说十三爷派的人就住在那里,看样子是他们设的局把人给抓了,这下子怎么办。
事情变的越来越诡异了。”
汤化脸色越发的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和十三爷扯在一起了?不是只和冷无为有关吗?”
孟长广也糊涂了,琢磨了片刻,想了想道:“看样子现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冷无为只是出面的来执行查我们的事情,幕后的指使者是十三爷。如今人家连兵马都调来了,传话的人说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像是当兵的军人。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当兵的,那就错不了了。”
汤化也甚觉有理,唉声叹气道:“这帐是越来越算不清了,一个冷无为就让我们头疼,现在又冒出了十三爷。把柄又落在十三爷派来的人手里,只要开堂审案,我们是肯定要被卷进去的。为今之计,那就是合法稳住冷无为,和再派人将客栈里的那些人杀了灭口。只有供词,没有人证也扳不到我们。
朝廷就是怪罪咱们下来,也有八爷和端王也可以为咱们担待一二。”
孟长广点点头,“好,我这就安排人手,下毒毒死他们。”
“豆腐,新鲜的豆腐……”小贩们扯着破锣嗓子在吆喝着买卖。大街上人来人往,到底是临安城,一省首府就是不一样,连寒冬腊月也有这么热闹的街市。
冷无为穿着便衣,独自来到客栈里,进去之前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才放心的进门。
“快,快去禀报抚台大人,就说冷无为进了客栈。”一个便装的官差对一齐来的另一个人命令道,那人听到,急忙飞步跑回去。
客栈里面,冷无为大大方方的朝堂上一坐,轻松着饮了些茶,吃点果品。旁边的马娉婷将烘手的暖炉递上,“你也真是的,这么冷的天不在衙门里呆着,跑这里来受什么罪。对了,那些官员的后台你查到了什么没有?”
冷无为没有接过暖炉,反而捉住她的小手,一边抚摩一边揉擦着,“虽然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但感觉有点奇怪。”
说着将信函拿出来交给坐在旁边的岳真。岳真翻看了一下,面色严峻,沉首不语。
田大接过信,看了一会也觉不可思议,他道:“端王爷向来不大理会朝政,如果说对骏马有所偏爱的话,那我还是信的,可要说他为了银子与地方官府勾结,肆意伤害人命,我觉的这也好象不大对啊。”
岳真也同意道:“咱们不能只凭这信上的晦暗不明的用语就断定,他们的后台是端王爷,以我看来,或许送银子做孝敬给端王的可能性比较大。这信里的内容只是说上次孝敬的银子有没有收到,和问候语罢了。咱们不能武断啊。”
冷无为低头喝水,“在我看来,管他是不是真的后台,对我们来说只要有后台就行。皇上要搞大狱立威,针对的不是个别的人,而是全天下的人。十三爷的举止就已经充分的说明,无论这浙东省有没有问题,一定要让我在这里搞出动静出来,那么大的权力授予,可不是让我们投鼠忌器的。好了,我打算,明天就开堂受理案子。既然咱们以十三爷的名义造势,就不能污了他的名头。老白你快去到紫雨山那里,带人把那些遇害的尸首给我挖出来,到底是被谋害的还是怎么着的,都要弄清楚。田大,你要小心这里的饭菜,既然这里已经暴露,他们是迟早要在这里下手的,那些刺客虽然已经招供,但人命还是要保护好的,别出娄子。”说完起身,就要走。
田大和白云飞彼此去办自己事去。
堂上只剩下岳真和马娉婷在内,岳真低头不语,脸上有不忍之情。马娉婷不太明白冷无为刚才说的话,询问道:“先生,爷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听这话里好象有话啊?”
岳真叹道:“侯爷是要杀人了,刀虽然不是握在自己的手上,可那刀却是他拿出来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家会因此而丧命,也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会卷入这道风波里……”眼睛仿佛看见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下午,太阳以最强的日光照射着大地,却赶不走任何寒冷的味道。巡抚汤化和冷无为闲聊着,心思却不知道跑哪去了,自从上午证实了冷无为与那些人有联系后,肝胆就仿佛裂开一样,一阵风吹草动都好象有什么警示一般。
“汤大人,这案子我看就明天审好了,本官也不方便在这里多呆。朝廷里还有一大帮子的事情需要我协调。前线的兵马粮草以及军饷办理,想想那些,我头都疼了。”
汤化露出尴尬勉强的笑容,“冷大人是朝廷重臣,皇上都离不开你。今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冷无为端着茶,笑笑道:“我现在都已经是军机大臣了,在权力上也算是顶峰了,以后再怎么爬也只是品级上的问题。在爵位上,一等公我当过;官位上,总督、巡抚、大将军我也都当过。人家都说好男儿一生要出阁入相,这些我都经历过了,以后我还真想不到有什么能指望的。现在只要安分的过日子,不要为了那狗屁的情分把自己给毁了,我就烧高香了,汤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汤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尴尬的点点头,他听出这话里有话,目标是对着自己的,“冷大人如此年轻却有这番作为,在我大汉史上可以漂亮的留下一笔。”
冷无为听他拍马屁,听半天也没有听出个彩来,便不想再理他。汤化端茶品尝,掩饰自己的内心的尴尬,过了一会儿,起身靠近冷无为,从袖子底下拿出一叠银票来,笑道:“大人,这是地方官员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笑纳。”说完放在桌子上。
冷无为捧茶,笑了笑,从厚度上以及面额上来看,的确是大手笔,“哎呀,汤大人你这是怎么说的,这……,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事说,有事就说啊。”说着拿起银票塞回袖子里,一点都不客气。
汤化见他肯把银子收下,暗道传言果然不虚,这冷大人的确是喜欢银子,心情也轻松了下来,笑道:“冷大人,我哪有什么事情啊,只是大人难得来一次,我们这些地方官员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只有这些心意而已。不过要硬说有什么事吗,希望大人能在明天审案饿时候,多少要顾全那些官员们的脸面,呵呵……”
冷无为既然收了人家的银票,这脸色立刻雨过天晴,笑道:“汤大人就是不说本官也是明白的,不过你也知道本官在老百姓当中也是有点名堂的,如果那状纸上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能全部都不管,多少还是要个把替罪羊出面顶罪的,否则我对上面……”
假装说漏了嘴,喝茶作为掩饰。
汤化像如获至宝一般,看样子这案子审到什么程度,到有了一些底,锲而不舍的试探问道:“大人说的上面,是否就是十三爷?”
冷无为丝毫没有露出怪异之色,笑道:“敢情今天早上盯我的那两个人是你派去的了。既然打开窗户说亮话了,看在银子的份上我就不隐瞒你了,你说的很对,我上头正是十三爷。十三爷想弄个大案子为皇上立立威,本打算派别的钦差,但怕又镇不住你们,所以就把我从半路上截了下来,派到这里来了,前些日子我病了是不假,但实际上却是在等十三爷的人马过来。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们的心意是不是薄了点?”眼睛假装看着其他的方向。
这话对汤化来说,就好比人间仙露一般,浑身上下清爽无比,就连骨头都松了,“大人,心意一定会让大人满意的。那不知道大人将怎么办这个差呢?”
冷无为站起来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你呀,就是心太急了。这案子嘛,得慢慢审,这样你们才能表达心意嘛,只要是心意到了,案子的事情我自然可以通融。官场上的事情嘛,咱们彼此心里有数,大的化小,小的化了,如果上头催的极了,顶多拿个把死人出去顶罪也就是了,至于怎么办,到时候我再教你。不过你们要小心的是十三爷派的人那边,虽然他们属于我管辖,可在个人行动上我却管不到,今天去看了他们,好象抓了几个刺客,希望不要与你们有关才好,否则这可就不是个把官员杀了就了事的,搞不好连臬台都要搬出来。至于你嘛,我可以帮你抹过去,在十三爷那边,我可以为你担待。不过你要记住,如果那刺客真的是臬台衙门派出来的,这以后你要躲的远远的,到时候如果事情变的太棘手,我顶不住的话,你便将罪名全都推到他身上去,把自己给撇干净,明白了没有?”
汤化脸上出满了汗,早知道这冷无为这么通情达理,干嘛还派刺客,早送银子过去不就行了吗,现在事情闹到这一步,看来最坏的后果也只能弃车保帅了。“大人的话,下官紧记在心。”
待汤化心乱如麻的走了之后,冷无为才冷冷的笑了起来,这汪水现在是越搅越浑了,那些当官的,他才了解不过,平日里笑谈风声,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开口闭口都是国家社稷,百姓福址,鞠躬尽瘁的口号喊的比谁都响,可真正到了紧要关头,连他妈都可以出卖,这就是官,上下两个口,怎么说怎么有理。
在如今这帮子官员因为祸福都绑在一起,如果硬要撕开这道口的话,搞不好这些人会做出惊人之举,那东南提督那边很难预测是不是和他们有联系,真要到了雨死网破的地步,他们动用地方兵马,死的就是冷无为自己,至于名义大可以是死在匪徒手里。因此现在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内乱,到时候一网打尽,那可就容易的多了。
当天晚上。汤化和众位官员又聚臬台衙门里,将冷无为的话说了一下,不过最后那段有关自己性命的话却没有说,那帮子官员的心无疑轻松了许多。孟长广狐疑地问道:“大人,你准备谁当这个替死鬼呢?”
汤化冷笑了笑,“你看今天谁没来啊?”
孟长广明白了,这答案便是临安知府,铁全。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