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独上玉苍

阿兰他们相处的久了,慢慢也知道了一些。原朗小娥夫妇都是因为族中出了大的变故,迫不得已从妖界逃到人间界,又辗转流离了许久终于遇在一起的。只这一条,木芫清便对他们三人油然而生了一种亲切感,再看他们的时候便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分明就是失散已久的亲人,连阿朗那张又尖又瘦的螳螂脸上也被她瞧出了几分英俊,而小娥更是个风韵犹存的慈祥老妇,他们夫妻俩站在一起真是天生一对璧人。

阿兰来到人间界之后不久便遇上了一位人类男子,他对阿兰礼敬有加,并不因人妖有别而疏远刁难她,几次助她护她,甚至不惜为了她得罪其他的人类。两人日久生情,于是阿兰便如其他有情有义的妖类一样,对那男子以身相许了。两人在一起过了好长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感情好的蜜里调油似的谁也离不开谁。可惜好景不长,人类的寿命如白驹过隙太过短暂,男子迅速的衰老下去,最终灯枯油尽撒手人寰,剩下阿兰孤零零一人还是他们初时相见的模样,年轻,貌美。

“木姑娘,虽然我想起他时心里很痛,却从来没有后悔过。”当木清问起阿兰有没有后悔爱上了一个人类时,阿兰的回答十分肯定,“快乐的日子虽然短暂,但是至少我们拥有过。如果相伴一生的并不是相爱的人,纵使长生不老又有什么用,活着,只是在难为自己,难为别人。”

赶了大半个月的路,木芫清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玉苍山下的桑陌镇。

这个镇里住着的玉苍山山脚下的一些山民,原本只是些散落分布的村庄,后来繁衍的人口多了,村跟村之间连到了一起,渐渐就成了个镇。这里民风古朴。平日里很少有外人经过,镇民们见了木清她们很是热情,又送野味又送老酒,拉着他们的手非让他们多住些日子再走。

无奈木芫清一心要早点见到楚炎,眼下已经到了山脚下眼看着就要见面了,哪里还有闲心住下来,第二天天刚亮便收拾好了行李去敲阿兰地门。

不料阿兰神色间却有些不舍,看着一脸着急的木芫清吞吞吐吐道:“木姑娘。我……我见此处民风古朴好客,人们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妖之分的观念,平日里又鲜有外人来,很有些舍不得……我昨晚和阿朗小娥他们商量过了。他们也觉得,也觉得这里清静无为,最是,最是理想不过的安身之处了。所以我们想着就在这里落脚不走了。反正已经到了玉苍山了。你一个人应该不会出事吧……”

唉,原来阿兰他们也要离开了。木芫清心里轻轻叹道,这一路上不停的有各种各样的人来与自己作伴,又不断的有人从自己身边离去。到头来不过都是匆匆过客,自己还是要孑然一身地奔波在旅途中,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那。阿兰你们保重。等我找到了楚炎就回来看你们。”木清潇洒的挥挥手。独自踏上上玉苍山地小路。

原以为到了玉苍山就能很容易的找到楚炎了。谁知道一座玉苍山居然有十二座山峰,天知道哪一座才是楚炎嘴里说的竹秀峰。木芫清脚步艰难的跋涉在山间山民们脚踩出来地小路上。心里万分盼望着能遇到个人过来给自己指点指点路。

正走着,忽听到一阵似有似无叮叮咚咚的琴声,隐隐约约从前方的山路上传来。有琴声的地方定然有人,木芫清精神大振,加快了脚步循声而去。

又行了几百步,只听琴声愈发地清晰了,清脆悦耳如水落石穿。拨开几道松枝,忽觉眼前豁然开朗,大青石板铺就的大道旁,一座四角飞天粉刷一新的凉亭赫然在立。亭子里共有四个老翁,一个穿白抚琴,一个披黄蘸墨,一个着绿把盏,一个挂蓝执棋,各踞亭子一角,脸上神色怡然自得,乐在其中,俨然四个隐居山间的世外高人。

走了半天山路,这会儿终于见到人了,木芫清心里高兴,几步上前对着四个老翁团团一楫,客气地问道:“几位老先生,晚辈打扰了。请问绣秀峰怎么走?峰上可由户楚姓人家?如能告知不胜感激。”

四个老翁听了她地问话谁也不肯回答,白衣老翁依然闭目弹着他的古琴,黄衣老翁眼也不抬换了根粗毫继续挥墨,绿衣老翁鼻子哼了一声又倒了一杯酒细细品味,只有蓝衣老翁手执一黑子,睁眼看了看她,低了头继续跟自己下棋。

“几位老先生,请问到竹秀峰要怎么走?”木芫清以为四

生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没听清她的问话,又大声问

话音未落,只听“诤”地一声,白衣老翁手上用力过度,琴声已经乱了。琴声一停,其他三位老翁也无法再继续专注下去,纷纷放下了手上地物件,抬头不满地看向木芫清。

“姑娘难道不知观棋不语真君子么?怎么能在旁边大喊大叫打扰老人家的思路呢?”蓝衣老翁面色不豫,语气也毫不客气,一开口就对木清指责道。

“我,我只是问个路,绝非故意打扰几位老先生地雅兴。”木芫清情知做错,连忙赔不是道,“还望几位老先生海量,看在我一路奔波辛苦得份上多多包涵,指给我去竹秀峰的路,我也好早早动了身,不再惊扰了老先生们。”

“海量?”白衣老翁板着脸,一脸的刁难,“哼,白枝翁生就的一幅小肚鸡肠,从来不知道海量包涵是什么意思。小老儿自幼爱琴,生平最恨别人打断我弹琴,姑娘既然有胆打断我的琴声,是不是自诩琴艺比我的更胜一筹,听不惯小老儿的糟粕之音呢?”

木芫清心想,这个白衣翁脾气真是古怪,我不过是打扰了他弹琴,不用这么刁难吧,还真是如他说的,小肚鸡肠一个!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还得陪着笑脸说道:“老先生说哪里话。适才我在山间行走,忽闻到先生的琴音糟糟如急雨,切切如私语,紧要处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平缓处如高山流水般百转千折,说不尽的美妙动听,老先生怎么能自贬为糟粕之音呢?应该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天籁之音才对。”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白枝翁本就自诩为弹琴高手,此时听到木芫清如此恭维推崇他的琴技更是说不出的受用,不由得便将刚才的怒火散了三分,脸色也好看了些,点点头正要开头指路,偏那绿衣翁脑袋一偏,瓮声瓮气道:“哼,小姑娘嘴巴倒是很甜,可惜满嘴的假话。你若真的觉得白枝翁的琴音那么好听,又怎么舍得打断了呢?”

“这……”木芫清一时语塞。

“白枝翁,你看见了,这小丫头不过是花言巧语哄你开心而已,她哪里就是懂你琴音之人呢。”绿衣翁见自己说中了木芫清的要害,很是得意。

“原来也是个欺世盗名之徒。幸亏绿柳翁识破,竟险些被她给蒙骗了。”白枝翁脸色更暗,表情不屑一顾。

莫名其妙地惹来一场麻烦,无缘无故被人不停挤兑,木芫清再也忍不住了,昂着头肃了笑容正色道:“我承认自己莽撞唐突了些,搅了几位的雅兴,可是也已经给各位陪过不是了。几位老先生年纪一大把,兴致倒是好得很,除了琴棋书画酒个个精通,为难起一个小丫头来也比寻常人等高上几分。我不过是问个路而已,几位老先生若是知道并且愿意告知,那我自然感激不尽,倘若想借此来刁难于我,对不起,小丫头本事没有,脾气倒是多的很,大不了独自将这玉苍山十二座峰一一爬遍了,也比受人要挟着强!”

她被几个老家伙一再刁难,心里憋着一口闷气,已经打定了主意,决心求人不如求己,又觉得与其一声不吭转身就走未免显得太过软弱。刚才是有求于人才好言以对,既然现在决意要走了,憋的这口气却是不吐不快,是以这番话说得朗朗有声,直截了当指责几个老翁倚老卖老欺负一个孤身弱女子,毫无委婉含蓄之言,一点情面也不留,任是修养再好的人听了也要变色,何况这四个刁钻古怪的老家伙?

哪知四个老翁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破怒而笑起来。

绿柳翁捋着胡子笑意盈盈地说道:“想不到小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却比我们几个老家伙的还要大。哈哈哈,几个老家伙除了嗜好手里头的这几件宝贝外,最欣赏的便是有脾气的人。小丫头,来来来,陪绿柳翁喝上几杯,咱们做对酒中君子的忘年交。”

“对不起。”木清闷气未消,一摆手道,“小丫头的脾气不像几个老先生这般来得快去的快。小丫头脾气一上来就很难下去,此时说走就一定要走了,任谁的情面也不给。再说琴棋书画艺这些个雅事,小丫头是样样稀松,煮酒论英雄的快事,小丫头虽艳羡,却一没酒兴二没酒量,怕是奉陪不了老先生。几位老先生慢坐,小丫头告辞了。”说完一拂手便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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