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整理材料,到正式定期审案,整个途中军机处和刑部只花了三天的时间就正式开始审理。由于这次审的人不是一般的人,因此特别交代凡是参与审案、旁观等官员,均不得对外泄露此案进展,一旦发现者,可判“连坐”。
永元四月八日,案子正式由刑部开堂审理。
“带萧贵中上堂。”赵泽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下面的差役跟着宣号。
萧贵中如今是浅滩龙,平阳虎,官没有了,不过好在身上还有二等公的爵位,不用穿着囚衣,而是穿着很简朴的衣服上堂,在堂内中间,虎目看着上头,一副威严之相,仿佛他依然还是曾经的相爷。
其他各位军机大臣,互相看了看,都不说话。这次来听审的军机大臣,有首辅军机大臣冷无为,内阁大学士刘本、陈嘉成,廉亲王文思等这四人。义亲王文祥由于处理京畿驻防军队几十万大军的统领人选问题,一直忙的是焦头烂额,特请了旨不参与此案。由于刑部的其他官员没有资格听审和参与审案,则被撂到一边。因此这案子说是刑部与军机处一同会审,其实就是军机处按照皇上的意思在审案。
“萧贵中,你可知罪?”
“臣不知。”
“御史周谨所参你的几大罪状,可否属实?”
“纯属造谣。”
“你当真不说?”
“臣并无可说之词。”
几个回合下来,萧贵中泰然自若,几句话就将赵泽的提问回的干干净净。但赵泽又怎么会轻易地放过他,“哦,既然你这么说,但本官手里有一份口供,他确实说了你曾私受官员们的孝敬,托你办事,这私受贿赂之罪,你恐怕是逃不掉的吧。”说着让主簿将口供拿给他看。
萧贵中站在那里,接过迅速浏览,只见最后的署名居然是自己的管家,脸色迅速在起着变化,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忽然对着冷无为道:“冷中堂,老夫想问问你,我大汉朝谁收的银子最多,恐怕是你吧。如果老夫要制裁收取贿赂之罪,那你又怎么治罪呢?”
“大胆。”赵泽“啪”的一声,再次拍响惊堂木,斥道:“本官问你话,你为何问而不答,还不快点老实交代。”
萧贵中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冷无为会派人抓了他管家的一家妻小,逼着那管家交代这口供,不过冷无为用的可是赵泽的名义,谁让他是刑部代尚书呢。
“赵大人,萧相刚才问的话有些道理,如果证实了冷中堂有收取贿赂之嫌,要治罪的话,也不能只治萧相一人吧。冷中堂您说呢?”说话的是文思,他脸带微笑最后看着冷无为。
冷无为有岂是几句话能对付的,只见他笑了笑,看着文思和萧贵中,道:“如果本官真的收取贿赂自然有大汉律法制约,本官会自行辞官交由有关衙门审理。不过好象到现在也没有人参本说我收取贿赂,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要乱说。否则萧相您可就又多了一条罪状,污蔑朝廷重臣,这罪可不小啊。廉亲王,您说呢?”
文思呵呵地笑了起来,暗骂道:真没有见过像他这么不要脸的人,满朝文武都知道这家伙收银子都摆在面上,就是我也给他送过银子,这小子居然说的这么慷慨正直,搞的自己像清官廉吏一样,真是无耻之极。
赵泽听了冷无为干净利落的回话后,腰板也挺直了,冷笑着对萧贵中道:“不错,满朝这么多的臣公,无一人参奏。你这分明是贼喊抓贼,本官问你这供词上,是否属实?”
萧贵中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冷哼一声,瞪着上面的赵泽一句话也不说。
赵泽冷冷地道:“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本官就定不了罪。人证、物证本官手上都掌握着,不怕治不了你的罪。下面本官再问你一个问题,德武七年,南方大涝,朝廷派遣到地方上的几百万担粮食,可到了地方上只有几十万担。这事情是你一手经办的,此事你知道不知道?”
“本官不知。”
“就是你以权谋私,导致数十万百姓流利失所,无家可归,无粮可食。你身为朝廷命官,不顾百姓死活,你到底知罪不知罪。”
萧贵中本不想理他,可见他扣上这么一个帽子,要是让天下人知道那可真的是遗臭万年了,急道:“你胡说,当时本官只是负责从户部和地方上粮仓调集粮食,统一调度的是林天远。当时明明有五百万担的粮食,这一点绝对没有错。至于发放下去,到底有多少,我怎么知道。你分明是在胡说。”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
赵泽冷哼一声,“带户部郎中林豪。”林豪即林天远的长子,曾在户部干过户部主事一职,后来调任工部,林天远自杀后,他加三级任用,当上了户部郎中。其实也只升了两级,从正六品升到正五品。没有他做相爷的爹,这官怎么能升快呢。
林豪这几年也日渐消瘦,没有往日的丰采。虽然林天远为了保全他的儿子们,以“忠”而代孝,结果让日后看中孝道的大臣、新皇上所不齿,仕途自然也就艰难。曾一度有人参他,林飞还好一点,在翰林院里抄抄写写,惹不上什么事情,可林豪则不一样,如果要不是冷无为曾放下话来要保全他们,今天林豪也不一定就能站在这里。
“回大人,下官林豪参见大人。”
赵泽道:“德武七年南方发涝的事情,你可清楚?”
“回大人,当时臣任户部主事一职,自然清楚。”
“那你说说,当时赈灾粮食是怎么调度的,萧贵中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
林豪看了萧贵中一眼,道:“回大人,当时萧相是筹措赈灾粮食一职。而户部主要调配粮食,虽然当时由我爹统一调度,但有一部分是由萧相的人在操作。因为我们只负责把粮食调度到地方最高官员那里,然后由他们再往下发。而这些官员之中有一部分是萧相的学生和门生故吏,至于真的到灾民手里有多少,臣不太清楚。但臣知道当时和地方上有联系灾情的是萧相。具体灾情多大,他是最清楚的,灾民死了多少也是他最清楚的。臣记得当时上报朝廷的死亡人数并不相同,有很大的差距。”
赵泽冷冷地看着萧贵中,问道:“林豪说的话可是事实?”
萧贵中叫苦不迭,林毫确实是如此,他担当的差事是联系地方官员,监督官员放灾,可当时南方部分官员是自己的门生,各个派下去的御史看在一师之情上也没有多查,在那里溜了一圈就回来了,他们上报多少自己也就上报了多少,虽然明白这里面有鬼,但也帮着遮挡,没有想到此刻却来秋后算帐。
赵泽冷笑一声,让人令林豪在口供上画押。接着让林豪退了出去。
“前日,浙东一省的巡抚、按察使等官员均出自你的门下,他们二人如此品德,却坐上高官。萧贵中,其中可有你的提携?”
萧贵中又是不说话。
赵泽也不指望他能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道:“你不认也脱不了连带的责任……”正往下说时,文思却发话了,只见他向赵泽说道:“赵大人,这连带的责任和提携错人的错失,皇上已经告诫过了,已经削了萧相的军机首辅大臣一职,已经为他的失误付出代价。赵大人又何必旧事重提呢?再说,如果提拔的官员在下面犯了罪,都怪到提拔人的身上,这有没有点太过,长期下去,谁还敢提拔人才。”
赵泽对着文思站起来,欠了欠身子,然后坐下道:“本官是按折子上六大罪审问。既然是六大罪,就要一条一条的核实,认为确实无错。之后再依情判决。此罪皇上虽然已经惩戒,但在审案之时就不得不提,到了最后判决之时,此罪在判罚上自然揭过不提,这是审案一般流程。至于提拔人受牵连一事,臣以为定连带之罪,可以杜绝他人以劝谋私,包庇私人。为官之道在于用人,如果用人不当则造成的损失是无法估计的。臣这样做只是在今后提携人才方面要慎重而已。廉亲王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一席话冠冕堂皇,文思也笑而不语,颇为尴尬。
此刻冷无为恰到好处道:“我看各位大人也累了,今天就审到这里吧,明天接着审。至于萧相嘛,既然前面两条罪状解释不清楚,就不适合随意走动。我看就在刑部留一见房让他住下,各位大人觉的如何?”
刘本和陈嘉成一起称“善”,文思也觉“很好”。
赵泽让人将萧贵中送下后,恭身相送各位军机大臣。冷无为临走前,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表示赞赏之意,赵泽立刻笑逐言开。
皇宫御书房内。
冷无为向明宗皇帝上报审案情况,最后道:“皇上,萧贵中虽然嘴上很硬,可也硬不了多久了。”
明宗皇帝显然很满意,“这赵泽办事不错,是个人才。不过这事情你要抓紧,争取在十天之内就结案,现在朝廷上下都在谈论这事情,人心开始不稳,时间拖的太长,于国家社稷不利。”
冷无为点点头,道:“皇上圣明,臣尽量在五天之内就结案成词。不知道皇上对他是‘杀’还是‘不杀’。”
明宗皇帝笑了笑,坐着看着冷无为,颇有深意地问道:“你说呢?”眼色柔和显示着心情舒畅。
冷无为笑了笑,明白道:“皇上大恩,萧贵中真是福气。”意思也表达了,他知道意思是“不杀”。
明宗皇帝道:“好,你下去办差吧。”
“臣遵旨。”
刑部衙门内。已经是晚上,灯火独明的时候,一抬轿子在衙门口停下。衙门口的人正要往里面宣报,却被轿子中人给制止。
“带我去见萧贵中。”
衙役忙往里面请。
衙门后院有一排房子,专门招待官员休息的地方,不过在晚上却没有几个人会留在这里。只见一间屋子还在点着灯,从窗子上的影子来看,有人在那里读书。
冷无为嘱咐让衙役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然后独自想那屋子走去。推开门,里面的人看到来人,也诧异了一下,然后又恢复镇定,问道:“冷中堂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吗?”
冷无为笑着在他对面坐下,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情,只不过是想让你赶快认罪而已。”
萧贵中哈哈笑了起来,“冷大人莫非是痴人说梦?”
冷无为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待我把话说完,你或许会同意认罪的。”
萧贵中面色一凛,冷哼一声。冷无为道:“刚才我去见了皇上,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了圣上。圣上让我们尽快结案,最好是十天之内。但我却认为五天就可以结案。你知道皇上对你做的判决是什么吗?”
萧贵中看了看他,冷无为接着道:“是‘不杀’,这不杀的意思是让萧相您还依然活在这个世上,只要你活着你的家人也自然就会活着,不会被牵连。这是多么大的恩典啊。要知道,这六大罪状无论摊给谁,那都是一个结局,是死路一条。”忽然话声一冷,“但是这并是不变的,如果萧相再这样执迷不悟,顽抗到底,或许皇上就会改变主意。万一真的要和您较真起来,真怕不但你自己的命保不住,就连你的家人恐怕也难逃厄运。”
萧贵中冷哼几声,但呼吸越来越急促,思想正做激烈的斗争,要知道一旦认罪,那一生积累起来的名声可全都没了。
冷无为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听说萧相您有一个很可爱的孙女,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她想想。难道你真的想让她这么小就被卖到妓院里,长大后出卖皮肉。成为天下男人的玩物?她的身上可留着你萧相的血啊,是你的后代。在南方我曾到一家‘五味楼’的酒店……”将与沈子芸认识的经过说了一边,虽然后来体恤沈子芸,给她一笔银子养老,也算不枉相识一场。
萧贵中听完故事后,身子发颤,接着老泪纵横。
冷无为叹一口气,道:“萧相,你我无冤无仇,咱们只是各为其主。如今八爷已经救不了你了,你的百官们也都在观望之中,现在能把握最后机会的只有你自己。或许你会为此而被罢了爵位,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抄家绝对不会,而且不累及你的子孙。你好好想想吧,我冷无为虽然骗人无数,自毁诺言多了去了,但那是为了得了银子又不卖良心。可这一次,我像你保证,今晚说出的话,绝对不食言,我以我爱的人发誓。”
萧贵中沉默了,好象看到幼小的孙女被官兵抓走,卖到了妓院里去。一时间,苍老了许多,呆呆地坐在那里。冷无为也趁此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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