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屁话,哪怕你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如此认为,但马屁就是马屁,不会因为你本身的态度是诚恳或虚伪而有任何改变。”
中年男子语气平淡,听不出来是喜是怒。
老人却依旧只是欠了欠身,说了一句:“老奴知错。”
语气随意,同样没有任何紧张之意。
“朕从来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当初父皇还在世的时候,朕只是所有皇子中最不起眼的那个。论聪慧,朕远不及二哥,论武学天赋,朕远不及六弟,论统兵作战、横行天下,朕也不能和大哥相比,论道义正统、百官所向,朕自然更不是太子的对手。但偏偏朕这几位才华横溢的兄弟都没能成功登上大宝,反而是朕这个一开始最为不引人瞩目的人,走到了最后。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朕能忍。”
中年男子说着话的同时,已经转身走出了这座偏僻的宫殿。
拿着拂尘的老者缓步跟上,同时将宫殿的大门关死,让整座宫殿重新归于安静之中。
这座宫殿,是诺大的皇宫之中,唯一一座不允许任何宦官和宫女前来打扫的地方。
因为宫殿里的法阵,可以连接大周朝境内各个关键城池的传音法阵,一旦有紧急事态出现,那么通过这传音法阵,皇室便可以第一时间进行处理。
法阵的存在,让周朝皇室对于整个国家的掌控力度极为强大,尽管许多城池的法阵很可能几年十几年的也用不上一次。
但这种东西,存在的意义本身,便是一种威慑。
大周朝立国一千六百余年,皇室对于整个国家的掌控始终没有脱离在某一个范畴之外,传音法阵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不言而喻。
“陛下当初要忍,是因为陛下在先帝所有的子嗣中,最没有希望继承大统,既然如此,便唯有忍耐才能等到一线生机。但是现在,陛下是王朝之主,手握整个国家,是这个国家最有力量的人,既然如此,陛下为何还要忍?这个国家……还有什么人是值得陛下需要去忍的?”
老太监听明白了周天子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开口应声道。
这话说的很直接,很直白,没有任何委婉的地方。
整个皇宫,不!即便是整个大周朝,也只有他才敢用这样的方式和天子交流。
周瑜对他的信任是一个方面,他陪伴着周瑜自小长大的情分是另外一个方面,而他自身超绝的实力,则是第三个方面。
三个原因加在一起,才让老太监拥有了如此与众不同的地位。
“这个国家当然没有人再值得朕去忍,但如果是为了国家本身,那么朕便有足够的理由继续忍耐下去。”
周瑜漫步在皇宫平整的砖石地面上,步伐不快不慢,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宫女太监都纷纷下跪行礼,每一个人都将脑袋死死的抵在地面上,不敢有丝毫的抬头。
一直到周瑜走远,这些宫女和太监才会起身,然后继续低着头,小心翼翼又尽可能不发出声音的在皇宫之内前行。
“所以陛下您并不打算对易家做什么吗?”
老太监开口问道。
“暂时还不需要做什么,易家眼看着马上就要彻底的跌倒谷底。即便突然之间因为药神谷的缘故,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这种提升也终归是会停下来的,药神谷本身决定了易家能够回暖的上限,而只要无法找到根源,那么易家就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朕已经等了这么久,自然不在乎再多等几年。”
周瑜背着双手,语气听起来没有丝毫的动摇。
“可是……夜长梦多,陛下,老奴总觉得,该施之以雷霆的时候,便要施之以雷霆。沉默和耐心,永远是弱者才需要具备的本能和武器,一旦成为了强者,那么就应该不留任何后患,哪怕强硬的对待会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毕竟……忍耐和等待……往往也就意味着在给敌人机会。”
老太监走在周瑜的身后,虽然是在劝说,但语气极为的客观冰冷,没有丝毫的情绪掺杂在其中。
这是老太监的分寸。
周瑜给了他可以随意说话和提供意见的权利,但他却不能用自己的情绪影响周瑜的判断。
所以任何话语从老太监的嘴里说出来,只要是说给周瑜听的,便必须绝对的客观。
“敌人?不,易家从来不是朕的敌人,他们只是朕的臣子,既然是朕的臣子,那么自然便要以君命为道理!朕之所以要给易家这么长的时间,从朕的父皇便开始用了这么多手段,让他们慢慢消失,而不是以最直接的方式将他们抹去,所为的,也不是考虑易家的感情倾向,而是为了整个国家。”
周瑜依旧背着双手,脚步很是沉稳。
和老太监说这么多,当然不是要和老太监解释什么。
身为大周天子,无论任何事情,只要是他的决定,他都不需要像任何人解释。
但他依旧在和老太监交流,似乎对于自己此次的决定,他本身也有着一定的疑虑,所以需要通过这种交流,来坚定下自己的想法。
“一时的动**,大周可以承受。一千六百年的和平已经让国朝积蓄了足够庞大的力量和沉淀。这种底蕴,绝不是短暂的动**能够影响的,即便是药神谷,如果陛下您愿意不计后果,至多事后让国朝再休养生息个十年时间,而因此能够获得的,却是不再有任何其他的顾虑,一劳永逸。无论怎么看,这个交换都很划算。”
老太监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
周瑜忽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天色,一时间有些怔怔的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周瑜这才收回了视线,开口说道:“朕担心的不是国朝动**,国朝动**自然可以轻易平息,但有些东西若是动**起来……便有可能一步步滑向无法挽回的深渊。”
“陛下您指的是……”
“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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