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
鲁爽 薛安都 邓琬 宗越 吴喜 黄回

鲁爽小字女生,扶风郿人也。祖宗之字彦仁,仕晋官至南 阳太守。义熙元年起义,以功爲雍州刺史。宋武帝讨刘毅,与 宗之同会江陵,封南阳郡公。自以非武帝旧隶,屡建大功,有 自疑之志。会司马休之见讨猜惧,因与休之北奔,尽室入姚氏, 顷之病卒。父轨一名象齿,便弓马,膂力绝人,爲竟陵太守, 随父入姚氏。及武帝定长安,轨、休之北奔魏。魏以轨爲荆州 刺史、襄阳公,镇长社。孝武镇襄阳,轨遣亲人程整奉书规欲 归南致诚,以杀刘康祖徐湛之父不敢归。文帝累遣招纳,许以 爲司州刺史。

爽少有武艺,魏太武知之,常置左右。及轨死,爽代爲荆 州刺史、襄阳公,镇长社。粗中使酒,数有过失,太武怒将诛 之。爽惧,密怀归南计。次弟秀小字天念,颇有意略。仕魏以 军功爲中书郎,封广陵侯。或告太武邺人欲反,复遣秀检察, 并烧石季龙残馀宫殿。秀常乘驿往返,是时病还迟,爲太武所 诘。秀复恐惧。太武寻南攻,因从度河。先是广平人程天祚爲 殿中将军,有武力。元嘉二十七年,助戍彭城,爲魏军所获。 以善针术,深被太武赏爱,封南安公,常置左右。恒劝秀南归, 秀纳之。及太武北还,与爽俱来奔。文帝悦,以爽爲司州刺史, 秀爲荥阳、潁川二郡太守。是岁元嘉二十八年也。魏毁其坟墓。 明年四月入朝,时太武已崩,上更谋经略。五月,遣爽、秀及 程天祚等出许、洛。王玄谟攻碻磝不拔,败退,爽亦收衆南还。 三十年,元凶弑逆,南谯王义宣起兵入讨,爽与雍州刺史 臧质俱诣江陵。事平,以爽爲豫州刺史,加都督。至寿阳,便 曲意宾客,爵命士人,畜仗聚马,如寇将至。元凶之爲逆也, 秀在建邺。元凶谓秀曰:“我爲卿诛徐湛之矣,方相委任。” 以秀爲右将军,使攻新亭,秀因此归顺。孝武即位,以爲司州 刺史,加都督,领汝南太守。

孝建元年二月,义宣与爽谋反,报秋当同举。爽狂酒乖谬, 即日便起兵。使其衆戴黄标,称建平元年,窃造法服。义宣、 质闻爽已处分,便狼狈同反。爽于是送所造舆服诣江陵,板义 宣及臧质等文曰:“丞相刘今补天子名义宣,车骑臧今补丞相 名质,平西朱今补车骑名修之;皆板到奉行。”义宣骇愕,爽 所送法物并留竟陵县不听进。使爽直出历阳,自采石济军,与 质水陆俱下。左军将军薛安都与爽相遇,刺杀之,传首建邺。 进平寿阳,子弟并伏诛。

薛安都,河东汾阴人也。世爲强族,族姓有三千家,父广 爲宗豪。宋武帝定关、河,以爲上党太守。

安都少以勇闻,身长七尺八寸,便弓马。仕魏以军功爲雍 州、秦州都统。元嘉二十一年来奔,求北还,构扇河、陕。文 帝许之。孝武镇襄阳,板爲北弘农太守。魏军渐强,安都乃归 襄阳。二十七年,随王诞板安都爲建武将军,随柳元景向关、 陕,率步骑居前,所向克捷。后孝武伐逆,安都领马军,与柳 元景俱发。孝武践阼,除右军将军,率所领骑爲前锋,直入殿 庭。以功封南乡县男。安都初征关、陕,至臼口,梦仰视天, 见天门开,谓左右曰:“汝等见天门开不?”至是叹曰:“梦 天门开,乃中兴之象邪?”

从弟道生亦以军功爲大司马参军,犯罪,爲秣陵令庾淑之 所鞭。安都大怒,即日乃乘马从数十人,令左右执矟,欲往杀 淑之。行至朱雀航,逢柳元景,遥问曰:“薛公何之?”安都 跃马至车后,曰:“小子庾淑之鞭我从弟,今指往刺杀之。” 元景虑其不可,驻车紿之曰:“小子无宜适,卿往与手甚快。” 安都既回马,元景复呼之令下马入车,因让之曰:“卿从弟 服章言论与寒细不异,且人身犯罪,理应加罚。卿爲朝廷勋臣, 云何放恣,辄于都邑杀人。非惟科律所不容,主上亦无辞相宥。” 因载俱归,安都乃止。其年以惮直免官。

孝建元年,除左军将军。及鲁爽反叛,遣安都及沈庆之济 江。安都望见爽,便跃马大呼,直往刺之,应手倒。左右范双 斩爽首。爽世枭猛,咸云万人敌,安都单骑直入斩之而反,时 人皆云关羽斩顔良不是过也。进爵爲侯。

时王玄谟拒南郡王义宣、臧质于梁山,安都复领骑爲支军。 义宣遣将刘谌之及臧质攻玄谟。玄谟命衆军击之,使安都引骑 出贼阵右横击陷之,贼遂大溃。转太子右卫率。

大明元年,魏军向无盐,遣安都领马军,东阳太守沈法系 统水军,并受徐州刺史申坦节度。时魏军已去,坦求回军讨任 榛见许。会天旱,水泉多竭,人马疲困,不能远追。安都、法 系白衣领职,坦系尚方。任榛大抵在任城界,积世逋叛所聚, 棘榛深密,难爲用师,故能久自保藏,屡爲人患。

安都明年复职,改封武昌县侯。景和元年,爲平北将军、 徐州刺史,加都督。

明帝即位,安都举兵同晋安王子勋。时安都从子索儿在都, 明帝以爲左军将军、直合。安都将爲逆,遣报之,又遣人至瓜 步迎接。时右卫将军柳光世亦与安都通谋,二人俱逃,携安都 诸子及家累席卷北奔。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并皆 同反。明帝遣齐高帝率前将军张永等北讨,所至奔散,斩薛索 儿。

时武卫将军王广之领军隶刘勉,攻殷琰于寿阳,道固部将 傅灵越爲广之军人所禽,厉声曰:“我傅灵越也。汝得贼何不 即杀。”时生送诣勉,勉躬自慰劳,诘其叛逆。对曰:“九州 唱义,岂独在我。”勉又问:“卿何不早归天阙,乃逃命草间?” 灵越曰:“薛公举兵淮北,威震天下,不能专任智勇,委付子 侄,致败之由,实在于此。人生归于一死,实无面求活。”勉 壮其意,送还建邺。明帝欲加原宥,灵越辞对如一,终不回改, 乃杀之。灵越,清河人也。

子勋平定,安都遣别驾从事史毕衆爱、下邳太守王焕等奏 啓事诣明帝归款。索儿之死也,安都使柳光世守下邳,至是亦 率所领归降。帝以四方已平,欲示威于淮外,遣张永、沈攸之 以重军迎安都,惧不免罪,遂降魏。

深,安都从子也。本名道深,避齐高帝偏讳改焉。安都以 彭城降魏,亲族皆入北。高帝镇淮阴,深遁来,委身自结于高 帝。果乾有气力。宋元徽末,以军功至骁骑将军、军主,封竟 陵侯。

沈攸之之难,齐高帝入朝堂,豫章王嶷代守东府,使深领 军屯司徒右府,分备建邺。袁粲据石头,豫章王嶷夜登西门遥 呼深,深惊起,率军赴难。高帝即位,除淮阴太守,寻爲直合 将军,转太子左率。武帝即位,迁左卫将军。隆昌元年,爲司 州刺史、右将军,卒。

邓琬字元琰,豫章南昌人也。父胤之,宋孝武征虏长史、 光禄勋。

孝武起义初,琬爲南海太守,以弟琼与臧质同逆远徙,仍 停广州,久之得还。历位丹阳丞。大明七年,车驾幸历阳,追 思在蕃之旧,擢琬爲给事黄门侍郎。明年,出爲晋安王子勋镇 军长史、寻阳内史,行江州事。

前废帝以文帝、孝武并次居第三,以登极位。子勋次第既 同,深致嫌疑,因何迈之谋,乃遣使齎药赐死。使至,子勋典 签谢道遇、主帅潘欣之、侍书褚灵嗣等驰以告琬,泣涕请计。 琬曰:“身南土寒士,蒙先帝殊恩,以爱子见托,当以死报效。” 景和元年冬,子勋戎服出听事宣旨,欲举兵,四坐未答。录事 参军陶亮曰:“请效死前驱。”衆并奉旨。

会明帝定乱,进子勋号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令书至, 诸佐史并喜造琬曰:“暴乱既除,殿下又开黄合,实爲公私大 庆。”琬以子勋次第居三,又以寻阳起事,有符孝武,理必万 克。乃取令书投地曰:“殿下当开端门,黄合是吾徒事耳。” 衆并骇愕。

琬与陶亮等缮甲器,徵兵四方。郢州刺史安陆王子绥、荆 州刺史临海王子顼、会稽太守寻阳王子房、雍州刺史袁顗、梁 州刺史柳元怙、益州刺史萧惠开、广州刺史袁昙远、徐州刺史 薛安都、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湘州行事何慧文、 吴郡太守顾琛、吴兴太守王昙生、晋陵太守袁标、义兴太守刘 延熙并同叛逆。琬乃建牙于桑尾,传檄建邺,购明帝万户侯, 布绢二万匹,金银五百斤,其馀各有差。

明帝遣荆州典签邵宰乘驿还江陵,经过襄阳。袁顗驰书报 琬,劝勿解甲,并奉劝子勋即僞位。琬乃称说符瑞,令顾昭之 撰爲瑞命记。造乘舆御服,立宗庙,设坛场,矫作崇宪太后玺 令,群僚上僞号于子勋。泰始二年正月七日,即位于寻阳城。 改景和三年爲义嘉元年。其日云雨晦合,行礼忘称万岁。取子 勋所乘车除脚以爲辇,置僞殿之西,其夕有鸠栖其中,鴞集其 幰,又有秃鶖鸟集城上。拜安陆王子绥爲司徒,因雷电晦冥, 震其黄合柱,鸱尾堕地。又有鸱栖其帐上。

琬性鄙闇,贪吝过甚,财货酒食,皆身自量校。至是父子 并卖官鬻爵,使婢仆出市道贩卖,酣歌博弈,日夜不休。宾客 到门者,历旬不得前。内事悉委褚灵嗣等三人,群小竞爲威福, 士庶忿怨,内外离心矣。

明帝遣领军将军王玄谟领水军南讨,吴兴太守张永爲继。 尚书下符:“奉诏以四王幼弱,不幸陷难,兵交之日,不得妄 加侵犯。若有逼损,诛翦无贷。”

琬遣孙冲之等前锋一万据赭圻,冲之于道与子勋书,欲沿 流挂帆,直取白下,请速遣陶亮衆军相接,分据新亭。亮本无 干略,闻建安王休仁自上,殷孝祖又至,不敢进。及孝祖中流 矢死,沈攸之代爲前锋。冲之谓陶亮曰:“孝祖枭将,一战便 死,天下事定矣,不须复战。便当直取京都。”亮不从。

明帝遣员外散骑侍郎王道隆至赭圻督战,衆军奋击,大破 之。琬又遣豫州刺史刘胡来屯鹊尾。胡宿将,攸之等甚惮之。 胡乡人蔡那、佼长生、张敬儿各领军隶攸之在赭圻,胡因要那 等共语。那等说令归顺。胡回军入鹊尾,无他权略。

建安王休仁自武槛进据赭圻,时胡等兵衆强盛,远近疑惑。 明帝欲绥慰人情,遣吏部尚书褚彦回至武槛,选用将帅以下。 申谦、杜幼文因此求黄门,沈怀明、刘亮求中书郎。建安王休 仁即使彦回拟选,上不许,曰:“忠臣殉国,不谋其报,临难 以干朝典,岂爲下之节。”

沈攸之等与刘胡相持久不决,上又遣强弩将军任农夫等领 兵继至。攸之缮修船舸,板材不周,计无所出。会琬送五千片 榜供胡军用,俄而风潮奔迅,榜突栅出江,胡等力不能制,趁 流而下,泊攸之等营,于是材板大足。

琬进袁顗都督征讨诸军事,率楼船千艘来入鹊尾。张兴世 建议越鹊尾上据钱溪,断其粮道。胡累攻之不能克,乃遣龙骧 将军陈庆领三百舸向钱溪,戒庆不须战。陈庆至钱溪不敢攻, 越溪于梅根立砦。胡别遣将王起领百舸攻兴世,击大破之,胡 率其馀舸驰还。顗更使胡攻兴世。休仁因此命沈攸之、吴喜、 佼长生、刘灵遗、刘伯符等进攻浓湖,造皮舰千乘,拔其营栅, 苦战移日,大破之。顗被攻急,驰信召胡令还。张兴世既据钱 溪,江路阻断,胡军乏食。琬大送资粮,畏兴世不敢下。胡遣 将迎之,爲钱溪所破,夜走径趣梅根。顗闻胡走,亦弃衆西奔, 至青林见杀。

琬惶扰无计,时张悦始发兄子浩丧,乃称疾呼琬计事,令 左右伏甲戒之,若闻索酒便出。琬至,谋斩晋安王,封府库以 谢罪。悦曰:“宁可卖殿下求活邪。”因呼求酒,再呼,左右 震慑不能应,第二子询提刀出,余人续至,即斩琬。悦因齎琬 首诣建安王休仁降。蔡那子道深以父爲明帝效力被系作部,因 乱脱锁入城,执子勋囚之。

沈攸之诸军至江州,斩子勋于桑尾牙下,传首建邺。刘胡 走入沔,竟陵郡丞陈怀直,宪子也,断道邀之。胡人马既疲困, 因随怀直入城,告渴得酒,饮酒毕,引佩刀自刺不死,斩首送 建邺。张兴世弟僧彦追杀怀直,取胡首,窃有其功。

荆州闻浓湖平,更议奉子顼奔益州就萧惠开。典签阮道预、 邵宰不同,曰:“虽复欲西,岂可得至。”遣使归罪。荆州中 从事宗景、土人姚俭等勒兵入城,执子顼以降。

刘胡,南阳涅阳人也,本以面坳黑似胡,故名坳胡,及长 单名胡焉。出身郡将,稍至队主。讨伐诸蛮,往无不捷。蛮甚 畏惮之。明帝即位,除越骑校尉。蛮畏之,小儿啼,语云“刘 胡来”便止。

宗越,南阳叶人也。本爲南阳次门。安北将军赵伦之镇襄 阳,襄阳多杂姓,越更被黜爲役门。出身补郡吏。父爲蛮所杀, 越于市中刺杀雠人。太守夏侯穆嘉其意,擢爲队主。蛮有爲寇 盗者,常使越讨伐,往辄有功。家贫无以市马,刀楯步出,单 身挺战,衆莫能当。每一捷,郡将辄赏钱五千,因此得买马。 元嘉二十四年,啓文帝求复次门,移户属冠军县,许之。 二十七年,随柳元景侵魏,领马幢隶柳元怙有战功,还补后军 参军督护,随王诞戏之曰:“汝何人,遂得我府四字。”越答 曰:“佛狸未死,不忧不得谘议参军。”诞大笑。

孝武即位,以爲江夏王义恭大司马行参军、济阳太守。臧 质、鲁爽反,朝廷致讨,越战功居多,追奔至江陵。时荆州刺 史朱修之未至,越多所诛戮,又逼略南郡王义宣子女,坐免官 系尚方,寻被宥。追论前功,封范阳县子。

大明三年,爲长水校尉。竟陵王诞据广陵反,越领马军隶 沈庆之攻诞。及城陷,孝武使悉杀城内男丁。越受旨行诛,躬 临其事,莫不先加捶挞,或有鞭其面者,欣欣然若有所得,凡 杀数千人。改封始安县子。

前废帝景和元年,进爵爲侯,召爲游击将军、直合,领南 济阴太守,改领南东海太守。帝凶暴无道,而越、谭金、童太 一并爲之用命,诛戮群公及何迈等,莫不尽心竭力,故帝凭其 爪牙,无所忌惮。赐与越等美女金帛,充牣其家。越等武人粗 强,识不及远,感一往意气,皆无复二心。帝时南巡,明旦便 发,其夕悉听越等出外宿,明帝因此定乱。明晨越等并入,被 抚接甚厚。越改领南济阴太守,本官如故。

越等既爲废帝尽心,虑明帝不能容之。上接待虽厚,内并 怀惧。上意亦不欲使其居中,从容谓曰:“卿遭离暴朝,勤劳 日久,兵马大郡,随卿等所择。”越等素已自疑,及闻此旨, 皆相顾失色。因谋作难,以告沈攸之,攸之具白帝,即日下狱 死。

越善立营阵,每数万人止顿,自骑马前行,使军人随其后, 马止营合,未尝参差。及沈攸之代殷孝祖爲南讨前锋,时孝祖 新死,衆心并惧。攸之叹曰:“宗公可惜,故有胜人处。”而 性严酷,好行刑诛,时王玄谟御下亦少恩,将士爲之语曰 : “宁作五年徒,不逐王玄谟,玄谟犹尚可,宗越更杀我。”

谭金在魏时,与薛安都有旧,后出新野居牛门村。及安都 归国,金常随征讨,副安都,排坚陷阵,气力兼人。孝建三年, 爲屯骑校尉、直合,领南清河太守。景和元年,前废帝诛群公, 金等并爲之用,封金平都县男,童太一宜阳县男,沈攸之东兴 县男。

越州里又有武念、佼长生、曹欣之、蔡那并以将帅显。武 念位至南阳太守,长生甯蛮校尉,曹欣之骁骑将军;蔡那见子 道恭传。

吴喜,吴兴临安人也。本名喜公,明帝减爲喜。出身爲领 军府白衣吏。少知书,领军将军沈演之使写起居注,所写既毕, 闇诵略皆上口。演之尝作让表,未奏失本,喜经一见即写,无 所漏脱。演之甚知之。因此涉猎史、汉,颇见古今。演之门生 朱重人入爲主书,荐喜爲主书吏,进爲主图令史。文帝尝求图 书,喜开卷倒进之,帝怒遣出。会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征蛮, 啓文帝请喜自随,爲孝武所知。稍迁至河东太守、殿中御史。

明帝即位,四方反叛,喜请得精兵三百致死于东。帝大悦, 即假建武将军,简羽林勇士配之。议者以喜刀笔吏,不尝爲将, 不可遣。中书舍人巢尚之曰:“喜随沈庆之累经军旅,性既勇 决,又习战阵,若能任之,必有成绩。”喜乃东讨。

喜在孝武世既见驱使,性宽厚,所至人并怀之。及东讨, 百姓闻吴河东来,便望风降散,故喜所至克捷。迁步兵校尉, 封竟陵县侯。

东土平定,又率所领南讨,迁寻阳太守。泰始四年,改封 东兴县侯,除右军将军、淮阳太守,兼太子左卫率。五年,转 骁骑将军,太守、兼率如故。其年,大破魏军于荆亭。六年, 又率军向豫州拒魏军,加都督豫州诸军事。明年还建邺。

初,喜东征,白明帝得寻阳王子房及诸贼帅即于东枭斩。 东土既平,喜见南贼方炽,虑后翻覆受祸,乃生送子房还都。 凡诸大主帅顾琛、王昙生之徒皆被全活。上以喜新立大功,不 问而心衔之。及平荆州,恣意剽虏,赃私万计。又尝对客言汉 高、魏武本是何人。上闻之益不悦。后寿寂之死,喜内惧,因 乞中散大夫。上尤疑之。及上有疾,爲身后之虑,疑其将来不 能事幼主,乃赐死。上召入内殿,与言谑酬接甚款,赐以名馔 并金银御器。敕将命者勿使食器宿喜家。上素多忌讳,不欲令 食器停凶祸之室故也。及喜死,发诏赙赠,子徽人袭。

黄回,竟陵郡军人也。出身充郡府杂使,稍至传教。臧质 爲郡,转爲斋帅。及去职,以回自随。质讨元凶,回随从有功, 免军户。后随质于梁山败走,被录,遇赦,因下都。于宣阳门 与人相打,诈称江夏王义恭马客,被鞭二百,付右尚方。会中 书舍人戴明宝被系,差回爲户伯。奉事明宝,竭心尽力,明宝 寻得原赦,委任如初,啓免回以领随身队统,知宅及江西墅事。 性巧,触类多能,明宝甚宠任之。

回拳捷果劲,勇力兼人,在江西与诸楚子相结,屡爲劫盗。 会明帝初即位,四方反叛,明宝啓帝使回募江西楚人,得快手 八百,隶刘勉西讨。累迁至将校,以功封葛阳县男。

元徽初,桂阳王休范爲逆,回以屯骑校尉领军隶齐高帝, 于新亭创诈降之计,回见休范可乘,谓张敬儿曰:“卿可取之,我 誓不杀诸王。”敬儿即日斩休范。事平,进爵爲侯,改封闻喜县。

四年,迁冠军将军、南琅邪济阳二郡太守。建平王景素反, 回又率军前讨 。城平之日,回军先入 。又以景素让张倪奴。 明年迁右卫将军。沈攸之反,以回爲平西将军、郢州刺史, 率衆出新亭爲前锋,未发而袁粲据于石头,不从齐高帝。回与 新亭诸将任候伯、彭文之、王宜兴等谋应粲,攻高帝于朝堂。 事既不果,高帝抚之如旧。回与宜兴素不协,斩之。

宜兴,吴兴人也,形状短小而果劲有胆力,少年时爲劫不 须伴,郡县讨逐,围绕数十重,终莫能擒。尝舞刀楯,回使十 余人以水交洒不能着。明帝泰始中爲将,在寿阳间与魏战,每 以少制多,挺身深入。以平建平王景素功,封长寿县男。至是 爲屯骑校尉,见杀。

回进军未至郢州而沈攸之败走。回不乐停郢州,固求南兖, 遂率部曲辄还,改封安陆郡公,徙南兖州刺史,加都督。

齐高帝以回专杀,终不附己,乃使召之。及上车,爱妾见 赤光冠其头至足,苦止不肯住。及至见诛。

回既贵,祗事戴明宝甚谨。言必自名,未尝敢坐,躬至帐 下及入内料检有无,随乏供送,以此爲常。

回同时爲将有南郡高道庆,凶险暴横,求欲无已,有失其 意者,辄加捶拉,往往有死者。朝廷畏之如虎狼。齐高帝与袁 粲等议,收付廷尉赐死。

论曰:凶人之济其身业,非世乱其莫由焉。鲁爽以乱世之 请而行之于平日,其取败也宜哉。安都自致奔亡,亦爲幸矣。 邓琬以乱济乱,终致颠陨。宗越衅稔恶盈,旋至夷戮,各其职 也。吴喜以定乱之功,劳未酬而祸集;黄回以助顺之志,福未 验而灾生,唯命也哉。

<b>部分译文</b>

宗越,南阳叶县人。本来是南阳的次等门第。安北将军赵伦之镇守襄阳,襄阳有很多杂姓,宗越更被降为贱役门第。最初出来做官补任郡吏。父亲被蛮人所杀,宗越在街市上刺杀了仇人。太守夏侯穆嘉奖他的这种精神,把他提拔为队主。蛮人中有盗贼的,常常派宗越去讨伐,去则立功。他家中贫穷没有钱买马,总是手拿刀盾步行出阵,单身挺战,众人都不能抵挡。每一次战胜,郡将就赏钱五千,因此能够买到一匹马。

元嘉二十四年(447),他上表文帝,请求恢复次等门第,迁移户口归属冠军县,允许了。二十七年,他随从柳元景侵魏,隶属于柳元怙,负责马幢,立了战功,回来后补任后军参军都护,随王刘诞开玩笑说:“你是什么人,便得到了我府中的这四个字?”宗越回答说:“佛俚还没有死,不愁得不到咨议参军。”刘诞大笑。

孝武帝即位,任命他为江夏王刘义恭大司马行参军、济阳太守。臧质、鲁爽反叛,朝廷进行讨伐,宗越的战功居多,追赶到了江陵。当时荆州刺史朱修之还没有到,宗越斩杀很多,又追获南郡王刘义宣子女,因此被免官囚禁在尚方狱中,不久被宽恕。追论前面的功劳,封为范阳县子。

大明三年(459),他担任长水校尉。竟陵王刘诞占据广陵造反,宗越率领马军隶属于沈庆之进攻刘诞。城池攻陷后,孝武帝命令把城内的成年男子全部杀死。宗越受旨进行杀戮,亲身执行任务,无不先加以抽打,还有的是先鞭打他们的脸部,他欣欣然若有所得,共杀了几千人,改封为始安县子。

前废帝景和元年(465),晋升爵位为侯,召为游击将军、直阁,兼任南济阴太守,改兼南东海太守。废帝凶暴无道,而宗越、谭金、金童都为他效命,处死群公和何迈等,无不尽心竭力,所以废帝凭借他们为爪牙,无所顾忌。赐给宗越等美女金帛,充满他们家中。宗越等武人粗大强壮,见识不远,感激以往的意气,都没有二心。废帝当时南巡,第二天早晨就出发,当天夜里完全听任宗越等人出外住宿,明帝因此顺利平定了混乱局面。第二天清晨,宗越等人都回到宫中,受到了很优厚的抚慰。宗越改兼南济阴太守,本官依旧。

宗越既然很为废帝尽心,担心明帝不能容纳。皇上接待虽然很厚,但心里却很恐惧。皇上的意思也不愿意让他们继续住在宫里,便从容地对他们说:“卿遭遇到暴虐的朝廷,辛苦的时间很久了,兵马大郡,随卿挑选。”宗越等平素里就已经自生怀疑,等听到了这种意思,都相顾失色。于是便阴谋作乱,他们把这种想法告诉了沈攸之,沈攸之又完全报告了明帝,当天就把他们下狱处死。

宗越善于建立营阵,常常是几万人驻扎,自己骑着马在前面走,让军人跟随在后面,马停下来,营房也就建成了,不曾参差不齐。等沈攸之代替殷孝祖做南讨的先锋,当时殷孝祖刚刚死去,众人心里都很恐惧。沈攸之感叹说:“宗公可惜,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但宗越性格严酷,喜欢进行刑杀,当时王玄谟带兵也少有恩德,将士们为他们编了歌谣说:“宁作五年徒,不逐王玄谟,玄谟犹尚可,宗越更杀我。”

吴喜,吴兴临安人。本来名字叫喜公,明帝给他减为喜。最初做官是当领军府的白衣吏。少年知书,领军将军沈演之让他写起居注,写完以后,暗诵大略都能上口。沈演之曾经写了一份辞让表,还没有上奏,奏折丢了,吴喜曾经见过一次,就把它写了下来,没有一点遗漏。沈演之十分欣赏他。由此他涉猎史记、汉书,颇了解古今之事。沈演之的学生朱重人入宫担任主书,推荐吴担任主书吏,晋升为主图令史。文帝曾经找图书,吴喜开卷倒着送上,文帝很生气,把他赶了出来。正遇上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征讨蛮人,上书文帝请求让吴喜跟随自己,后被孝武帝所欣赏。逐步升迁为河东太守、殿中御史。

明帝即位,四方反叛,吴喜请求得到精兵三百人到东方效死。文帝非常高兴,就封他为建武将军,挑选羽林勇士配备给他。谈论的人认为吴喜是耍笔杆的,不曾做过将领,不可以派他去。中书舍人巢尚之说:“吴喜跟随沈庆之久经军营生活,性格既勇敢,又熟悉战阵,如果能任用他,必然会有成绩。”吴喜于是东讨。

吴喜在孝武帝时代常被任用,性格宽厚,所到之处人们都很怀念他。及至东讨,百姓听说吴河东来了,便望风归降或逃散,因此吴喜所到的地方都打了胜仗。升迁为步兵校尉,封为竟陵县侯。

东部平定,他又率领部队南讨,调任寻阳太守。泰始四年(468),改封为东兴县侯,任命为右军将军、淮阳太守,兼太子左卫率。五年,转为骁骑将军,太守、兼率职务依旧。这一年,在荆亭大破魏军。六年,又率领军队向豫州抵御魏军,加都督豫州诸军事。第二年返回建邺。

起初,吴喜东征,告诉明帝如果抓到了寻阳王刘子房和各个贼帅,就在东部斩首。东部平定以后,吴喜见南贼正凶,担心以后翻覆受祸,便把刘子房活着送回都城。其他几个主帅顾琛、王昙生等人都被保全了性命。皇上因为吴喜刚立了大功,没有过问,而心里却挂念着。等平定了荆州,他恣意抢掠,贪赃私藏数以万计。又曾经对客人说汉高祖、魏武帝原本是什么人。皇上听了十分不高兴。后来寿寂之死了,吴喜心里很恐惧,于是乞求做中散大夫。皇上尤其怀疑他。等皇上有了病,为身后的事情打算,怀疑他将来不能侍奉幼主,于是便赐他自杀。皇上把他召入内殿,和他开玩笑,谈话很融洽,赐给他名食和皇帝用的金银器具。而又指示执行命令的人不要让食器在吴喜家里过夜。皇上平素多忌讳,不想让食器停放在凶祸房中,所以才这样安排。等吴喜死了以后,发诏令赠予财物办理丧事,儿子吴徽人承袭了他的爵位。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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